在她看来,房子的装饰和装修是两回事,而后者更重要,其中最重要的则是空间的调度。她的这所房子,实际上建筑面积比邻居的都小,但是空间可以用房间去换,少一些房间,就多了一些空间。一楼的格局就使她非常满意,客厅、酒吧和餐厅高度依次下落,分割明确,同时又相互贯通,一气呵成,那种开阔通透的感觉往往是许多更大的空间都不具备的。和许多人不同,她认为装修的质量和效果与空间的大小、材料的贵贱会有直接的关系。千篇一律的预制件很难看出有什么不同的美。如果有设计,哪怕是小小的一点设计,也往往需要花很多钱。但是既然不是承担不起,不是贵得太离谱,她就宁愿选择如此。
她的那尊水月观音,一块小小的却有二十多公斤重的琉璃,和她的家一样堪称精品,自从有了这尊观音,她一直在想怎么摆放,因为它是那么精致,那么清澈,那么鲜活。她曾经觅到一段天然的树根,费了很大力气搬进家来摆放这座雕像。可是正当大功告成要松一口气的时候,她却发现二者的美于同时间消失殆尽。于是她果断地放弃了。最后她设计了一根简而又简的柱子,灯柱里却藏了一盏自下而上的光明,雕像的衣纹和神态被灯光衬托得飘逸轻盈,灵气流动。
卧室的床头后,是一块几乎占据了整面墙的背板,她为它花的钱甚至超过室内其他东西价钱的总和。那上面镂刻的是李白的名句:“夫天地者,万物之逆旅;光阴者,百代之过客。而浮生若梦,为欢几何。”在这样的地方,看到这样的一些句子,的确有一种不同寻常的震撼。在一个个静默的长夜里,当逝者如斯、不舍昼夜滔滔而去,这些警句是提醒着主人安详地享受现时这一段真切的幸福吗?在这个需要静心的地方,敢于写下这样一段令人惊心动魄的话,不知该需要多少的勇气和彻悟。
十年前她买了原来的公寓。但那时买的好像只是一种安全感:我有家了。在一天的辛劳忙碌之后,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回归的地方。“现在的这个家有点像一个身和心的归属地,而不仅仅是一个栖身之地。我愿意属于这里,这里会让我愉悦。”
年轻时她向往的是轰轰烈烈、死去活来的爱情,而现在她期待的是能够持久的情感,并且坚信,那里面有恬淡的因子,也一定会有精彩的成分。那已经不是激情烧出来的,而是智慧碰撞出来的。她所期待的人,应当有智慧而心胸开阔,无论出世入世、从政经商,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人,就应当是很优秀的人。她曾经认为事业和爱情不可兼得,而现在她明白,很多矛盾不是不可调和的,如果爱这个家,很多事情就不该成为负担。
搬家后,她开始愿意主动地和朋友们聚会。生活的节奏就这样调整得舒缓、平衡。前几天六个朋友到家里聚会,她亲自下厨做了四凉八热十二道菜和一道非常“凿实”的甜点,结果半小时之内几乎一扫而光。
对于她而言,这是最大的褒奖。据她说,十几年来她一说自己会做菜,就遭到大家的“冷眼和冷笑”:“是吗?我们没吃过。”但凡批评人家的菜做得不好,人家的眼神里就透露出那么一种意思:就你,你真会吗?这一次“终于平反昭雪了”,她说。
餐厅的墙上也有一块背板,雕刻的同样是李白的诗:“兰陵美酒郁金香,玉碗盛来琥珀光。但使主人能醉客,不知何处是他乡。”一个女子的超迈豪气,在这样的句子中流露无遗。在这里的一餐盛宴,凡朋友都必是不醉不归。
她养了三条狗:毛毛、甜甜和格格,都已经让她调教得很有规矩了。毛毛是老大,第一眼看见之后她就忘不掉,终于买了回来。而最小的格格是专门给毛毛找的小媳妇。找这样一条品种和毛色都合适的小狗很不容易,格格有一双忽闪忽闪、大大的杏核眼,长长的眼睫毛,十足的美人坯子。两只小狗一只白多黑少,一只黑多白少,真是天生一对;甜甜则是朋友送的,乖巧无比。它们在院子里嬉戏、玩闹。而她可以坐在落地窗前看湖,几分钟,十几分钟,甚至几个小时。她说,她绝不会去出家或是隐居,因为太贪恋红尘中那么多的精彩。空气和草木的清气,小狗身上散发出的那一点点“小臭味儿”,都是可以去感觉、去享受的安宁恬淡。 |